「應該是吧……」
長安有些踟躕。
如果她在別院聽到的對話是真的的話……
柳眉兒苦惱道:「可我看她肚子真的大了起來,走路的時候,好像身上很重,都要丫鬟扶著。而且,她還有孕吐,有幾次我去她那裡,李嬤嬤正在伺候她喝安胎藥,她一聞到藥味,就吊著喉嚨吐……」
她本來也是很篤定的,看到宣陽長公主的表現,她又懷疑起來。
如果是假孕的話,那宣陽長公主這做戲也做得太全套了!
長安沉思道:「大肚子可以在衣服里塞棉花,但是孕吐……有的女子生不出孩子,太想要懷孕,也會出現孕吐之類的假象。不過,也不排除宣陽長公主真的懷孕的可能性。但想想也不太可能啊……」
一是宣陽長公主這麼大年紀了,實在不易再有孕。
二是這麼多年,她不知被那廚子餵了多少不孕不育的藥物,恐怕早就沒有了生育能力。
「所以,我想確認一下。」柳眉兒道。
「怎麼確認?」長安問。
難道宣陽長公主還會坐下乖乖讓她把脈?
柳眉兒道:「我發現侯府有個小院,門禁森嚴,閒雜人等一律不許入內,送進去的飲食也有專人再三查驗。而且,周侯爺和宣陽長公主身邊的李嬤嬤,隔三差五就會去看院子裡的人。所以,我懷疑院子裡住的,只怕就是那個懷孕的丫鬟。」
這個猜想很合理。
如果宣陽長公主想要借腹生子,懷孕的那個丫鬟肯定會被軟禁起來,以免消息走漏。
「你想要我怎麼幫你?」
柳眉兒小聲道:「你不是用藥很厲害嗎?有沒有那種迷魂藥,能把院子守門的丫鬟婆子全迷暈了,我想進去看一眼,確認裡面是不是住著那個懷孕的丫鬟。」
迷魂藥有是有……
而且為了防身,她一向都隨身帶著,上次迷暈陸冰,用的就是這藥。
但這樣冒失的舉措,實在是很危險。
「今天往來賓客太多,人多口雜的,萬一被發現……」
「你傻啊!」柳眉兒打斷她道,「就是人多口雜的,才方便我們頂風作案啊!今天賓客這麼多,來的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,到時候無論出了什麼事,都很難追查,宣陽長公主總不能揪著這些夫人審問吧?」
有道理。
長安心裡卻不踏實。
她總覺得不對勁,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,柳眉兒一定有什麼瞞著她。
但柳眉兒是她的朋友,於情於理她都該幫她一把。
算了,就當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吧!
柳眉兒所說的小院在侯府的一個偏僻的小角落,環境幽靜,渺無人煙。兩扇陳舊的院門緊閉,守門的婆子靠著門框打瞌睡。
「就是這裡?」長安問。
門口就一個守門的老婆子,說好的門禁森嚴呢?
柳眉兒也覺得奇怪,道:「守門的丫鬟怎麼都不見了……我上兩次路過,這院子外面都守著不少人的,都去了哪裡了……」
有問題。
長安直覺裡面發生了什麼。
她從懷裡取出一根細細的蘆管,含在嘴裡輕輕一吹,裊裊白煙沿著蘆管慢慢飄。
守門的婆子軟軟地滑了下去。
撲通!
身邊傳來一聲巨響。
長安轉頭一看,柳眉兒也攤成個大字倒在地上。
「……」
糟,她忘記提前給柳眉兒服解藥了。
她忙從懷裡掏出個白釉瓷瓶,擰開軟木塞,放到柳眉兒鼻間聞了聞。
柳眉兒悠悠醒來,豎起大拇指,道:「你這藥可真猛!」
長安:「……」
兩人推開院子的小木門,鬼鬼祟祟地溜了進去,本以為會遇到幾個伺候的丫鬟,誰料院子裡空蕩蕩的,安靜的針落可聞。
「怎麼回事?」柳眉兒也感覺到了不對勁。
長安搖搖頭。
兩人快步往室內走去,雕花的木窗半撐開,窗台上的花瓶里還插著清晨採摘的鮮花,桌上放著半盞未喝完的茶,茶水還未涼透……處處透著煙火氣息。
看樣子,這院子早上還有人。
「難道有人早我們一步,把人劫走了?」柳眉兒很懷疑。
她在屋子裡翻翻撿撿,先一步撩起帷帳,進了內室。
「啊……」
柳眉兒一聲驚叫。
發生什麼事了?
長安忙撩起帷帳,快步進了內室。內室四面的窗子都被垂下的帳幔遮得嚴嚴實實,光線昏暗,柳眉兒倒在帳幔旁,嚇得捂著嘴。
陽光透過帳幔縫隙照進來,微塵漂浮在空氣中飛舞。
鮮艷的孺裙,裙底一雙繡花鞋在空中悠悠蕩著,踩腳的小凳子被踢翻在一邊。
長安愣了一下。
「快,先把人弄下來!」
她招呼柳眉兒,兩人一起把上吊的女子從白綾上弄下來,扛到床上。
桌上的茶水還沒涼,說不定人還有救。
女子細白的脖子上勒出一道青紫的勒痕,面孔充血漲紫,舌頭可怖地伸出來歪在一邊。
柳眉兒探了探她的鼻息。
沒氣了!
「死、死了……」
這是柳眉兒第二次親眼看見死人,第一次是翠兒,為了去找任性出走的她,被殺手一刀割喉,滿地的鮮血,流都流不……
這一次卻是個孕婦,一根白綾吊死在房樑上,一屍兩命。
她看著那高高隆起的腹部,不由悲從中來。
長安卻冷靜很多。
她伸出兩指,探了探那女子頸部的脈搏,還有跳動。
看來只是短時間窒息閉氣了。
還有救。
她把人在床上放平,雙手交疊,放在人胸口處,快速按壓了十幾下。
「咳……」
那女子終於咳了一聲,回過氣來。
她一醒來,發現自己還活著,頓時雙淚長流,道:「你們還救我做什麼,讓我死了算了!」
「你為何要自尋短見?現在你懷了周侯爺的子嗣,這可是個金疙瘩,只要有這個孩子在,你必定是錦衣玉食,榮華富貴享受不盡的。」
柳眉兒很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想不開。
在她看來,這些府中的丫鬟只有三個出路,要麼配給府中的家丁繼續為奴為婢,要麼放出府去自謀生路,要麼就是給府里的男主人做妾。
無疑,做妾是最好的選擇,如果能生下一兒半女,後半輩子便有了依靠。
要不然,在明知道宣陽長公主悍妒的情況下,侯府怎麼會依舊有那麼多丫鬟每天搔首弄姿,就指望著周侯爺能多看她們一眼。
「金疙瘩?」
春桃撫摩著隆起的腹部,譏諷地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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