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謙益嚇了一跳，轉頭一看，卻是老熟人瞿式耜。瞿式耜還曾當個錢謙益的學生，如今擔任應天府丞，而且即將出任右僉都御史，巡撫江西。
「起田，你嚇死老夫了！」錢謙益道。
「老師，學生方才開個玩笑。老師不是說回家處理點小事，怎麼這才回京？陛下都已經登基月余了。」瞿式耜問道。
錢謙益連忙拉住瞿式耜：「起田啊，小聲點，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，我們找個地方說。」
回到錢謙益在南京的府上之後，錢謙益才問瞿式耜：「起田啊，你覺得崇禎和弘光，那位天子是我大明正統？」
「當然是崇禎了，弘光登基，學生雖極力反對，可是朝中那些手握重兵的勛貴都支持，學生有心無力。只是老師，學生聽說福王登基一事，老師並未反對？」瞿式耜問道。
錢謙益臉皮還比較厚，被問到了痛處，也沒臉紅，而是大言不慚的說道：「當初馬士英手握重兵，老夫還得留下一條命來對付奸佞。大丈夫當能屈能伸，不可白白送了一條命啊。」
「老師忍辱負重，令人敬佩！」瞿式耜又問，「老師，學生聽說正統天子大軍已經渡江南下，不日即將抵達南京？」
「沒錯，老夫這次回南京，就是奉詔來京，令南京各路義士棄暗投明，待到朝廷大軍兵臨城下，舉起義旗，撥亂反正，響應正統。」
瞿式耜大喜：「老師說的是，學生早就盼著朝廷大軍來了！還有陳臥子、方密之、孫晉、孫克咸（方以智妹夫孫臨）等士子，他們還暗中招募了義士，就等著朝廷大軍到來，打開城門響應大軍。」
「太好了！」錢謙益撫摸著鬍子點了點頭，「有陳臥子方密之等義士，何愁大軍不破南京？」
瞿式耜義憤填膺道：「自從福王登基為偽帝之後，終日飲酒作樂，醉生夢死。崇禎天子雖然禍害江北士紳，可是江北那些人投敵叛國，他們也是罪有應得！」
崇禎出京之後是禍害了不少士紳，可是那些北方士紳關東林黨什麼事？東林黨的主要經濟來源是工商業，地租方面的收入反而占了少數。更何況李國棟在江南發展新式綜合農莊，以種植桑樹茶樹為主，提供新式織機，開辦紡織工場，打造松江新港，開辦江南東林銀號，這一切都給東林黨帶來了多少好處？
李國棟的一系列賺錢手段，讓東林黨收益不少，他們早就看不上地租那點收入了。而崇禎禍害的只是傳統的土地士紳，也就是地主階級。而目前的東林黨在李國棟的改造之下，已經轉變成新興的資產階級。
雖然陳名夏和陳之遴也是東林黨，可是這兩人叛國投敵，早就為人所不齒，他們被抄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。至於兩淮鹽商，晉商被抄家滅族是罪有應得，徽商和淮商雖然在經濟上損失慘重，可是崇禎滅了晉商之後，徽商和淮商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，對他們來講反而是好事。
晉商的滅亡，對東林黨將來也是好事，晉商的錢莊可是江南東林銀號最大的競爭對手。
自從江南東林銀號開辦以來，有入股東林銀號的江南士紳可以說是每天躺在床上，白銀都滾滾而來。晉商看得眼紅了，也模仿東林銀號，聯手搞了一個什麼山西銀號，成為東林銀號有利的競爭對手，搶走了東林銀號不少生意。
如今晉商垮了，在揚州、淮安和鎮江等地的晉商銀號都被錦衣衛抄了，松江和杭州的晉商銀號雖然還沒被抄，但大家心知肚明，松江和杭州的晉商銀號也蹦躂不了幾天了。打掉了晉商銀號，江南東林銀號從此就再無對手，成為天下獨大的銀號。
「老爺，臥子先生他們來了。」外面的門子走進來稟報。
「快讓他們進來。」
陳子龍、方以智、孫晉、孫臨、張煌言和張名振等六名義士走進了錢謙益的府邸。這六人中，除了陳子龍之外，其餘的五人個個人高馬大，看起來孔武有力。除了張名振是單純的武夫之外，方以智、孫晉、孫臨和張煌言都是文武雙全，他們是讀書人，卻能開得強弓，練得一身好武藝。
聽到外面的門子關上了大門，錢謙益才問道：「臥子先生，各位義士，朝廷大軍即將抵達南京。老夫這次回京，就是準備迎接朝廷大軍入京。各位都知道，南京城池固若金湯，若是強攻，恐怕幾個月也難以攻破！上游的左良玉蠢蠢欲動，若是王師深陷南京城下，一旦左良玉率軍南下，天子王師就危險了。」
陳子龍道：「牧齋公，學生同方密之、張蒼水等名士已經集結了一百八十二位義士，只等朝廷大軍一到，立即開城迎接大軍。」
「臥子，武威伯，口誤口誤，如今已是楚國公了，哎，人老了，老犯糊塗。楚國公讓老夫告訴你們，等朝廷大軍到，各位先在城內隱蔽，待到入夜，朝廷大軍自會發出暗號，屆時打開聚寶門，引大軍入京城。」錢謙益道。
「好，學生一切聽牧齋公安排。」
位於皇城中的內閣班房，首輔馬士英正召集心腹議事。參加會議的有大學士王鐸、兵部尚書阮大鋮、忻國公趙之龍、護國公劉孔昭、司禮監秉筆太監盧九德和司禮監掌印太監韓贊周等。都是擁護福王登基的鐵桿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。
「陛下呢？」馬士英問道。
盧九德無奈的嘆息一聲：「陛下昨日又喝多了，還在睡。」
「都什麼時候了，還整日醉生夢死？」馬士英哀嘆道。
趙之龍道：「馬相爺，江北四鎮已經土崩瓦解，劉澤清被殺，劉良佐慘敗，高傑臨陣脫逃，黃得功叛變。趙某在長江也敗了，昏君渡江南下，已經到了鎮江。賊寇大軍不日即可抵達南京。」
「怕什麼！」護國公劉孔昭道，「我軍可招募南京百姓為民壯，可得數十萬大軍！！賊軍雖有十萬之眾，可是大半是水師，只有五萬陸師。扣除了輔兵，能戰的兵又有多少？恐怕不超過三萬吧！」
「江北四鎮，三十萬大軍都土崩瓦解了。」趙之龍以袖子擦了一把汗。
「只能怪江北四鎮太無能了！」劉孔昭冷笑一聲，他可是劉伯溫的後人，被馬士英尊為諸葛亮的人物，「賊軍雖勝，但兵力太少！我南京城糧草充足，城中百姓眾多，又有堅城，賊軍拿什麼破南京城？只要拖上一個月，平賊將軍沿江東下，北方的清國也會率大軍南下！到時候昏君那點人，擋得住我明清聯手夾擊嗎？」
馬士英哈哈大笑：「護國公真乃我朝諸葛孔明也！」
「只要各位齊心協力，必能守住南京，等待平賊將軍和清軍南下，賊軍必然戰敗。」阮大鋮道。
阮大鋮可是東林黨中比錢謙益還沒節操的傢伙，他本來是東林黨人物，後來卻投靠魏忠賢；魏忠賢垮台之後，他又回到東林黨中去。這次東林黨強烈反對福王登基，他卻又一次背叛了東林黨，再次投靠馬士英。真實歷史上，這個傢伙又來又投降了滿清，可以說是沒節操到極點。
第796章 南京內應（上）
